十三.
1.
陈菲看到了赵志高拿到的那份名单,总共有将近二十多个名字在上面。
“难道要一个一个地全部访问到吗?”陈菲惊讶地问。
“你以为当警察就跟电视里演的神探一样是吧?”赵志高笑了,说,“掐指一算就知道罪犯是谁了?!告诉你吧,警察的工作是非常繁琐枯燥的,走访,排查,这份名单总共是一百多名,我们拿到的只其中一小部分,这份名单已经算是范围很小的了,可能因为当事人个性内向交际范围不广吧。”
这叫碰上了什么事儿呢?Shit!
“从谁开始呢,警官大人?”
“从比较近的开始吧,如果在较近的地方就找到线索不是就不用跑远路了吗?你瞧我这聪明劲儿!”赵志高呵呵乐着。
看来此人还带有自恋狂倾向——儿童期受到母亲过多无原则夸奖往往会养成这种自以为是的个性,这种人往往好高骛远,很多事情有头无尾。
“较近的有谁呀,警官?”
“他的前女朋友,郑玲;还有他的第一个心理咨询师,秦忠国。”
“什么时候去呢?”陈菲问。
“明天。我已经跟他们电话约好了。”
2.
第二天赵志高把那辆破桑塔纳开到了浩然心理诊所门口,那破车咳嗽了几声,摇摇晃晃地停下来了。
日!开着这号车泡妞,真是丢脸大了!
“宝贝儿!车来了!”他对着诊所内大喊。
诊所里几个来访者偷偷望着外边这位男士窃窃私语着:“瞧瞧,又来一位病得很严重的!”
陈菲有点脸红地穿过玻璃门跑了出来,到车门口小声责备他:“喂,嚷啥呢,诊所外请保持安静。”
“噢。”赵志高闭上了嘴。
陈菲打开车门,坐在幅驾驶座上系好了安全带。她望了一眼赵志高,他今天总算没再穿那套蓝黑色的制服了,换上了便装,头发也象是好好梳理过了,胡子刮得挺干净。
“总算换衣服了?”陈菲笑着问。
“咳咳,制服有几套呢,都长得一个样,看上去就象没换,实际上我可每天换的啊!”
他居然有不好意思的时候!——陈菲心里暗乐。
“赵警官,我猜你的父母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唱正反角的父母对吗?”
“什么正反角?”
“就是你妈妈对你特别宠爱,而你父亲对你却特别严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对吗?”
日!她怎么知道?!
“啊行了行了啊,陈博士,对我就请你收起这幅狰狞的嘴脸行吗?你要是给我也来个什么什么指数的,我立马就把车子开苏州河里去,咱俩来个同归于尽!”
陈菲卟地笑了,问:“现在我们去哪呢?”
“约了在美罗城星巴。”
“呵!还知道星巴呢!是不是经常在那儿约网友啊?”
赵志高再次老脸一红——日!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3.
美罗城的建筑以一个超级巨大的玻璃球为其特征,赵志高总觉得那象一个大肿泡——尸体阵放过久没人来认领也会出现这样的肿泡。
这样一想,约会的心情荡然无存!
没错,我是在这里见过几个女网友,但那也是流行时尚不对吗?——赵志高在心里替自己辩解着——只要是拥护祖国统一的,咱们都得团结不是吗?!
星巴咖啡馆在徐汇区美罗城二楼,落地玻璃门窗使店内显得很亮堂。因为是上午,里面人不多,大概只有四分之一的座位上坐了客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老外,所以感觉里面的人头五彩缤纷。
背景音乐是放的一首流行歌曲,一个装纯情的声音在唱着:“当我还是一个小小的女孩,想要爱,不敢爱……”
那个郑铃正坐在赵志高的对面,陈菲则横向坐着。
郑铃看上去二十三四的模样,短发,且染成了红色,眼睛里戴着蓝色隐形眼镜,这样有一种混血风情。身上穿的是一件Prada的肩带低胸裙装,一个黄棕色的皮包放在了身边。
卖弄风情,崇尚品牌——陈菲不自觉地职业性判断着——儿时就开始不满自己的生活环境,对父母不满,追求变化,追求物质享受,绝不相信爱情,但嘴上也绝不会承认。确实与王逸飞不大相配。
“我们约你是想了解王逸飞的一些情况。”陈菲说。
“逸飞?他没事吧?”
总算她对前男朋友还有点关心。
“他没什么,就是有点抑郁,”陈菲望了一眼赵志高,他点点头表示赞许,“他现在在我这里接受治疗,我想从他身边的人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逸飞啊,他是有点抑郁的,”郑铃在咖啡里加了两包糖,瞥了一眼对面的赵志高,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很少笑,话也不多。”
“那你怎么会找他做男朋友的呢?……不好意思,这种问题可能比较怪。”陈菲问。
“不怪,很多人问过,因为我们俩看上去太不合适,对吧?”郑铃笑了起来,继续说,“后来我也发现我们确实不大合适。不过你们不能不承认,他长得很帅!”
陈菲和赵志高都会心一笑。
“要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在想:哇!天哪!我要跟他在一起!于是就向他发起主动攻击。其实当时他们班上很多女孩在暗恋他,他很帅,又极聪明,非常优秀,当时是系里成绩最好的一个,只不过他不是那种主动类型。女孩子里只有我是很主动的,所以他就被动地接受了。我猜他并不是因为爱我才和我在一起的……”
“那是为什么?”赵志高问。
“可能是因为他不想伤害我,他是那种很温柔很体贴的男人,应该说我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还是很快乐的,虽然他话不多。……有时候还真挺想他的。”
“他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赵志高突然问。
这个急性子!陈菲偷偷地白了他一眼。
“异常行为……你指什么?”郑铃不解地望着赵志高。
“咳咳,”赵志高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反正就是你觉得奇怪的事情……比如突然有几天不见了,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也不联系你?”
“嗯……这个好象没有。”郑铃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跟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有两年了,04年认识的,一起过了一年多,去年我毕业了,就分手了。”
“为什么要分手呢?”陈菲问。
“首先是我们的个性太不相合了,另外……”郑铃说着犹豫了一下,“其实大家都明白,一毕业,很多事情就不同了。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风花雪月的事情就变得很可笑……”
借口找得挺不错!陈菲笑了笑说,“嗯,这个我们也明白。爱情不能当饭吃的。”
“对!你的话说到我心里面去了!”
“你们分手的时候是在几月份?”赵志高问。
“去年九月份。”
那就还有足够长的一段无法确认是否安全的时间——赵志高心想。
“那以后就再没见过面?”
“见过一面。”
“什么时候?”
“今年三月份的时候。”
三月份!日!河里的女尸被害时间是三月份!
“干嘛要见面呢?”
“没什么,他突然打电话来说很想我,我心一软就去见了他。”
“两人没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郑铃已经觉得赵志高的问题开始咄咄逼人了,有点不舒服。
“不好意思,我上一下洗手间……咖啡喝多了。”陈菲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朝洗手间走去。
“我也去。”郑铃追上了陈菲。
厕所在一个拐角里,装修简陋,跟美罗城整体上很不协调。咖啡店里的音乐传到这里已经变得很模糊,跟冲水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陈菲上好洗手间,来到化妆间,郑铃正在那儿对着镜子补妆。她看到陈菲走上来突然说:“噢,其实三月份见面的时候倒是有点奇怪的,我看你男朋友坐在那儿不大好意思说。”
晕!“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我还以为……”
“嗨,这个就不提了吧。说说看,你们那次见面有什么奇怪?”
“他吻了我。”
旧情人见面,接吻并不算太奇怪。“那很奇怪吗?”陈菲问。
“是那个吻很奇怪……以前没有过的,很狂野,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哎……说不清楚的。本来我以为这只会是象以前一样普通的一个吻,可是……我当时激动得不得了,所以……呵呵……所以那天我们又去了宾馆。”
“也就是说你们分手之后又做了一次爱?”
“三次……咳咳,”郑铃的脸红了起来,“一连做了三次……”
陈菲从镜子里发现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还有……”
“什么?”
“第二天早上他被一个恶梦惊醒了,哭得好伤心,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哭得那么伤心过。说真的,我当时心都碎了,真想跟他说我们不分手了,我们就在一起好了……不过后来还是觉得不可能。”
“恶梦?你有问他梦见什么吗?”
“他说得很模糊,我只记住了一个词。”
“什么?”
“淤泥。”
返回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