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对于王逸飞来说，有时候甚至连回忆起几天前做过些什么都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记忆就好象一些碎纸片，在空气中飘散了，想要再找回来，已经成为不可能。

　　只有对各种各样的知识，他却记得极其牢固。还从小学开始，他对各种各样的知识就拥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在英语、地理、历史等等需要记忆力的科目上，他给他的每一任老师都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是个天才！”中学老师是这样对着他的大舅舅说的。

　　可是另一方面，他却连自己的父母长得什么样都已经忘记了。

　　小学的时候，他就羡慕别人可以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撒娇，而他，好象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这种幸福。

　　也许我从来就没有父母。也许我从来就只有舅舅和那个严厉的舅妈吧——王逸飞经常会这样自怨自艾地想。

　　可能这就是他之所以疯狂学习的原因吧，因为这成了他最大的安慰。从小学到大学，他的考试成绩排名从来没有离开过前三，高考成绩甚至在整个上海市也排在第十八名。本科的时候，英语的词汇量让一些教授也望洋兴叹，并从此在外语学院获得了“活字典”这样一个不知是褒还是贬的奇怪称号。

　　就这样吧。“活字典”总比“死字典”要好。

　　王逸飞又坐在自己屋子里的电脑前做起了翻译，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孤独的工作有点上瘾了，一字一句地翻译，不需要付出任何的感情。

　　望望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今天没有月亮，星星也被云层遮住了。天气有点热，草丛中蟋蟀叫得很是卖力。

　　“作为一个决策者，应该有能力判断出公司中普遍存在的误解、偏见以及一些陈旧的谎言，”王逸飞逐字逐句地翻译着，电脑屏幕上飞快地出现一行行的中文，“从而避免在战略决策中做出令人后悔的抉择。”

　　在公司中如此——王逸飞一边翻译一边思绪不定——在生活中难道不应该如此吗？

　　“战略决策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出的，而且有时候因为人类的一些缺点还会做出错误的决策。行为主义经济学告诉了我们，人类普遍拥有的一些偏见，往往会影响到战略决策。”

　　——这些偏见，难道只影响商业抉择吗？我们的行为呢？无处不在的错误与后悔呢？我们就好象生活在一个痛苦与泪水的沼泽之中，无法自拔，并且越陷越深，而在下面等着我们的，只有不断狞笑着的死亡。

　　王逸飞的脑海里充满了绝望的思想，他真想长叹一声。

　　但是在他能发出声音之前，他已经听到了另一声幽幽的长叹，那声音拖得很长很长，弥漫着一种浓烈的诡异气氛。它听上去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却毫无生气，仿佛是从地底升起来的一样。

　　王逸飞打了个寒战，慢慢站了起来。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吗？

　　王逸飞慢慢走到了阳台上，外面只是一片黑夜，什么也没有。那声叹息究竟从何而来？难道它是黑暗本身的叹息吗？

　　王逸飞静静地聆听，除了草丛中的虫鸣外，什么也没有。

　　叹息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合租出去的那间房里发出来的吗？

　　他转过头，新的合租人那边的窗户是打开的，从玻璃中正好反射出新同室吴青那间房内的情景。房内只有她一个人。

　　她好象在跟电脑中的什么人视频聊天。她已经把上衣脱掉，又反手在脱她那件粉红色的乳罩。她有些肆无忌惮，因为她知道窗外除了夜空已经没有别的什么。

　　王逸飞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是在偷窥，心中有一丝罪恶感，想从阳台退回房间。可是好象有什么力量在强拉着他，引导着他的视线，直直地射向那窗玻璃上的吴青。

　　吴青把那件粉红色的乳罩也脱了，丰满的乳房随着她的动作弹跳着。她把乳房向摄像头挨近了一些，用两根手指在乳头上捏揉着。

　　对方好象还不满意，吴青看上去很妩媚地笑了。她站了起来把外裤脱了，露出一双丰满而修长的腿。然后她又把内裤扯了下来，坐在了椅子上，把双腿高高地架在了电脑桌上，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阴部，手指滑了下去轻轻地抚摸着。

　　王逸飞静静地看着，他感觉到自己勃起了，他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

　　对方好象又要求她换姿势了，她又站了起来，把椅子转了过来，扶着椅子背弯下腰去，臀部高高翘起对准了摄像头，手指仍然滑到下面，好象很激动地揉弄着。对方好象对这个姿势最满意，让她一直这么维持着。

　　王逸飞轻轻地退了回来，他缓缓地穿过了房间，打开房门，穿过了客厅，呆立在吴青的房门口。他犹豫了很久，门后面又传来一声幽幽的长叹，象一根重弦，荡在夜空中。

　　王逸飞决定了，他最后轻轻地推开了门，转轴发出一声尖厉的吱吱声。

　　血已经流满了一地，粘在鞋子上，走起来啪嗒啪嗒地响。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地上的血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深红色。刀子就在床上，跟一块阴毛浓密的女生殖器放在一起，阴部很肥厚，跟子宫连在一起。吴青仰面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下身是一个血糊糊的大洞。她微弱地睁开了眼睛，好象想向王逸飞求助，可是她张开口只能发出痛苦的咳嗽声，随着咳嗽，下身的血不断地喷涌而出……

　　“逸飞！”一个声音唤醒了他。

　　“逸飞，你怎么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王逸飞睁开了眼睛，看到吴青正低下头来，温柔地拍着他的脸，卷发轻轻地触碰着他的鼻子。她已经换上一件薄薄的睡衣，略显丰满，两粒乳头很突出，几乎要碰上他。

　　“噢，我……”王逸飞清醒了一点，“翻译东西翻得太累，本想出来看看电视，没想到睡着了。”

　　吴青笑了起来，“你睡觉的样子好可爱……蜷缩在一起，象个刚生下来的宝贝。”她伏下头来，在王逸飞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的嘴唇饱满而湿润，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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