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1.
一个月内已经住过三套房子了,对于王逸飞来说这可并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幸好东西并不多,主要是一些书,请了几个农民工,抬了过来。有同学说过来帮他看着,以免东西被偷,但他想如果农民工真的已经进化到要偷书的地步了,倒可以考虑把书送给他们了。
仍然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上次发的广告已经有一些人回应,而王逸飞都告诉他们直接来这边新租的地方看房。几天来已经有过两个人来看过房,不过都没有说定,估计他们还在看别的房子。又或者是因为来的都是男生,他们也许更想跟一个单身的女生合租,那样的话,说不定可以发展出各种各样的浪漫故事。
王逸飞从桌上一个大塑料袋中拿出一盒方便面,倒上开水冲好。他的晚餐往往就是这样了,也许这就是他之所以瘦的主要原因。
他的手提电脑中,导师又发来一堆需要翻译的材料,又是什么管理,财金,人力资源什么的,估计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商要出MBA教材,现在好象只要有钱都能出书了,至于书是不是货真价实的MBA教材,没人管。市场上尽是假的管理学书籍,照着这种书去开公司,开一个倒一个。
吃完方便面,王逸飞照样先挑了一篇篇幅最短的,开始翻译。
眼睛有点涩了。他停下来,望望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黑下来。他现在住的这栋楼房在小区的最后面,再往后已经没有别的楼房, 所以从窗口还可以望见外面的星空,仔细听甚至能听到外面草坪上蟋蟀的鸣叫,这在都市中简直已经是一种奢侈。他觉得这样挺不错。
八点钟左右,手机铃响了。他接起来,“喂,您好?”
“嗨,王同学你好。”是个女生的声音,略带些嘶哑,但也不难听,“我上午跟你联系过的,现在过来看看房子,行吗?”
“好的,你到哪里了?我过来接你吧。”
“不用了,谢谢,我会找到的。”
电话挂了。
王逸飞继续做了十来分钟的翻译,门铃响了。
王逸飞站了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方便面吃多了后经常会这样。他站着呆了一阵,等眼前重新恢复光亮了,才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你好,我是来看房的。”
来者是位二十五六岁的女性和一位差不多年龄的男性。女的穿着很时尚,象是个春风得意的白领。肩上挎着个皮包,穿着条浅蓝色的裙子。男的穿着衬衫配西裤。
还好,象是正经人的样子。
“请进吧,准备出租的房间在这边。”王逸飞把他们领入房间。
那两个人笑着指指点点了一阵,女的问,“窗帘没装吗?”
“我来的时候就没有,”王逸飞回答,“可能是房东认为这是小区里最后面的一栋房子,窗外没有别的楼房了,所以就没装了。”
“噢。他可真会省。”那两个人都笑了,“我们再看看洗手间吧。”
“好。”王逸飞又带他们去了洗手间。洗手间与浴室是在一起的,浴室被做成了个磨沙玻璃的整体浴室,品牌叫起来还挺响亮的。洗衣机摆在了整体浴室外。
“你用了屋里的设施都没什么问题吧?”女的摸了摸洗衣机问。
“没有,水电煤,还有家电都是好的。”
“噢,那就好。”
他们把水开了开,又冲了冲马桶,女的还打开浴室门看了看。最后他们决定下来,“好吧,我后天搬过来,三个月房租先给你。能先给我片钥匙吗?”
“好的。”
王逸飞从皮带上拿出钥匙串,取下一片给了那位女性。
女的付了钱。两人又指指点点了一会儿,告辞走了。
2.
学校的活动中心是一幢六层的玻璃建筑,阳光下闪耀着虹彩,极富现代感。据说这是学校建筑学院一位建筑学天才设计的。他还曾参加过许多国际设计比赛,获得过不少的奖项,被誉为建筑学院的骄傲。
周末的时候,学生们经常会来这里三楼的舞厅里跳舞。不过王逸飞来得很少,因为在陌生人面前,他总是讷于言辞。即使是来的那几次,他也没有跳舞,只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听学校乐队唱歌。
不过他现在置身的是六楼多媒体大厅,这里有投影系统、视频会议系统以及同声传译系统,一般学校里高级别的研讨会都是在这里招开。从这里巨大的玻璃窗朝外望去,整个校园绿荫丛丛,在上海的各高校里,这应该是最漂亮的一片景致了。
站在王逸飞身边的是他的同门师妹,她叫蒋燕,穿着一套白色的套装,正式得有些夸张。她显得有些紧张,手指不断地搓弄着手中的记事本。
“逸飞,呆会儿我有翻译得不对的地方,请你纠正一下好吗?”
“正式翻译的时候是没有机会纠正的……不过别太紧张,其实并不难的。”
这是蒋燕在同声传译界的处女秀,所以难免她会过度地紧张。王逸飞记得他头一次做同声传译的时候,把“three thousand million”翻译成了“三千百万”,事后他难过得一整晚没睡着觉。
外宾已经陆陆续续来齐,教育学院的方主任也走进了大厅。他走进来后向王逸飞和他的师妹招了招手,两人走了过去。
“准备得怎么样了?”方主任问。
“差不多了。”王逸飞说。
“对于林教授的高徒,我一向是最信任的。”他拍了拍王逸飞的肩膀,表示了一下鼓励,“好好做吧,我会跟你们林教授说说,让他多给你们一点的。”他说完呵呵乐了。
剥削是无处不在的。导师剥削学生,更是众所周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被剥削总比没饭吃要好。
会议开始了。方主任进行了一大通套话般的欢迎词。王逸飞简直不用考虑也能翻译出来。
与会的是学校请来的一些世界上著名高校的管理者,一起讨论新世纪教育管理的问题。大部分只是一些套话而已,即使国际讨论会也不能免俗。传译进行得很顺利,王逸飞和蒋燕每过半小时换一次班。
蒋燕慢慢进入了状态,对于一位第一次进行同声传译的女生来说,她的表现是非常优秀的,中间只出现了几个从句转接上的语法失误而已。连方主任的口语“不能一棒子打死”,她也顺利地翻译了出来,也没有让老外觉得中国人都很野蛮。
接下来又轮到王逸飞了。一位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院长突然间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他问到了几年前在中国闹得很大的“马加爵事件”。
马加爵……他用铁锤锤死了他的同室……并且冷静得象一个魔鬼。
突然之间王逸飞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血污。“马加爵……锤子……马加爵……锤子……”他轻轻地重复着。眼前的血污中慢慢出现了一具尸体,一把锤子重重地敲落在尸体的腿骨上,发出碎裂的声音。他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来。
蒋燕注意到异常情况时,王逸飞的脸色已经象一张浸湿的白纸一样。
“逸飞,逸飞,你没事吧?”蒋燕推了推他,没有动静。
现场的教授们都开始纷纷查检自己的耳机是不是出了问题。方主任焦急地望着大厅后面的同传室。
蒋燕心一横,接过王逸飞的位子,凭记忆把他刚才漏翻的一段匆匆地翻了出来。
教授们又戴上了耳机。会议终于又继续进行。
3.
王逸飞和蒋燕走出活动中心,来到校园的林荫道上。夕阳已经挂在逸夫楼的顶上,校园沉浸在一种温馨的橙黄色之中。
“逸飞,刚才你怎么了?”蒋燕望着他。
“噢,没什么,突然间肚子痛。”
“你呀,肯定是吃坏东西了。没女朋友了,自己也该学着照顾自己。”
“谢谢你,燕子……哈,刚才听到普林斯顿的院长提到马加爵,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他们可能是被中国留学生枪杀导师那件事儿给吓怕了,所以要对我们的教育学家们提出质问。”
“中国的教育问题真的那么大吗?”
“燕子,现在中国人看问题总喜欢把事情都分割开来看,这与我们古代的太极文化真是相差太远。应该这么问——教育的问题真的就仅仅只是教育本身的问题吗?这根本就不是分裂来看可以解决的问题。比如很多人说教育投资太少。可是问题是,就算把大把大把的钱投下来,这些钱就真的会花在教育上吗?而且就算钱被用在教育上,可是谁又有资格来花这些钱呢?中国学术界大多都只是些沽名钓誉的人。”
“嗯,真理是无法辩驳的。”蒋燕笑了,“逸飞,你今天话特别多。”
“是吗?是不是我话多的时候就会闪烁出睿智的光芒?”王逸飞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蒋燕咯咯乐了,用粉拳捶了王逸飞一下,说,“原来你也有幽默的时候。你幽默起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是嘛?”王逸飞说,“今天真的要谢谢你了,不然这次的同传就算是砸锅了。”
“那你怎么感谢我呢?”蒋燕停下来笑着问。
“只好吻你一下了。”
“逸飞!”蒋燕大吃一惊。但王逸飞已经紧紧抱住了她,贴上了她的嘴唇,狂热地吮吸。蒋燕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不久就投入了进去。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觉得他的吻象是有一种狂野的魔力,将她不自觉地卷入进去,她觉得自己全身都酥软下来,如果不是他紧紧地搂住她,她觉得自己会倒在地上。
“嗯……逸飞……你今天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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