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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发生在2005年初秋上海的故事。 (一) 对上海的第一印象是从课堂开始的,记得还在浙江警院读书的时候,一位上了年纪的教员经常讲述上海发生的案件,透过他沙哑的嗓音我认识了这个五颜六色的城市,惊诧于她的美丽,也匪夷于她的迷乱。 而现在 ,我眼前的上海是青色的。 分局监控中心坐落在延安路上一座灰色建筑里,与110报警中心和巡警值班室比邻,硕大的显示屏被分割成九小块,监控着辖区各闹市的治安状况,春去秋来,在落一片叶子便会激起一阵车流的黄浦,我已经朝九晚五了三年。 如果这项工作还有若干兴趣的话,那就是可以公开的窥视周而复始人流中的细微末节。我控制3号,也就是西藏路最繁华交叉路口的两台电子眼,通过可伸缩的摄像头,可以观察到人海中情人争吵,妇女训斥孩子,老人对天打阿欠,淑女翻越交通护栏。 当然这不是我的工作,每当发生治安案件,熟悉的面孔就会出现在屏幕上,负责这一路段巡逻任务的分两组,胡励和朱延静,曹朝和颜紫穗,颜紫穗不爱说话,黑色警服挺合身,每每走近电子眼时目不斜视,下意识的缕一下耳边的头发。朱延静相对要活泼些,喜欢抬起头向我作出“戆”的嘴型。 混混沌沌中,九点了。 接班的薛飞拎着帽子走了进来。 “见鬼了,下雨了还这么热,今天没什么情况吧。” 我伸了个懒腰,递给他值班记录。 “9月7日13点——21点,监控无异常, 补充:大世界3号机图像质量下降(呈微青色),原因待查。” 薛飞边擦手走到显示屏前。 “怎么又下雨了,估计是组装的吧,吹什么美国进口的全天候监控系统。” 我们俩共同注视着屏幕,画面轻微的跳动了一下。 “真见鬼了”薛飞一把按住了鼠标。 “怎么了?”我诧异的看着薛飞。 “你注意桥上的那个人,穿黄色雨衣的,对,就是她,靠在桥中心广告牌上,侧面对镜头的。” “好像```是个女人,怎么了,人家乘凉不犯法吧。” 我的打趣并没有干扰薛飞的兴趣,他利用鼠标将目标轮廓一点点拉近。 “没问题,就是她。” (什么她啊?) 我开始仔细的打量桥上的人,从身材看,估计是名25,6岁的女人,由于是侧面,雨帽几乎遮住了整个面孔,只能隐约看到伸出帽沿的几根刘海。 “昨天夜里她就在这儿。” 薛飞喃喃的说着,我猛地打了个喷嚏。 “好```好```,薛飞,她爱在哪就在哪,你爱怎么欣赏就怎么欣赏,我是不陪你了,明天早上还要上课呢。” “现在外面正刮风吧。” 薛飞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我没理他,开始收拾东西。 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他还站在显示屏前。 “你```你没事吧” 我走到他身后,同时瞟了一眼显示屏。 外面的雨还在下,在来往车灯的照耀中,立交桥上的黄色雨衣反射出道道亮痕,顺着水流,雨衣的下摆似乎纹丝不动。 “我进来的时候,外面正刮风呢。” 薛飞慢慢的扭过头,今天我第一次看到他眼神, 我们沉默的对视着,窗外的风疯狂的拍打着玻璃。 我再次盯了一眼画面中的雨衣下摆,犹豫的拿起对讲机,薛飞按住了我。 “恐怕来不及,还是我去一趟,你再坚持会儿。” 不等我说话,他拿起我的雨伞快步走了出去。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9点45分。 从监控中心到立交桥大约5分钟的车程,薛飞不会开车,步行大概需要15分钟。 我盯着显示屏,将电子眼的焦距调到最近,也许是连日阴雨的关系,立交桥上行人很少,画面内只有30见方范围内路灯下的黄色影子。 我突然感觉到可笑,转身打开了收音机。 电台正在播放乱七八糟的摇滚,我跟着节奏摇摆着,盼着薛飞早点出现。 九点五十八分,薛飞半截身体出现在屏幕上。 他移开雨伞对着摄像头摆摆手,然后转过身,从手势上看,他在对那个人影喊些什么。 黄色雨衣依旧一动不动,薛飞的身影在我的画面中一点点变大,他正向目标靠近``` 渐渐的,看不到人影了,薛飞的雨伞挡住了视线。 北京时间十点整。 收音机的音量突然变大。 “各位听众,现在播送天气预报,持续多日的阴雨天气终于在今天下午结束,我们迎来了入秋第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 我僵硬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 拉开窗帘,一轮明月光芒万丈。 显示屏中,薛飞的雨伞溅出阵阵水雾。画面开始跳动,由彩色变得青白。 嘭!一阵风撞开窗户。 “朱延静,朱延静,火速赶到西藏路立交桥,薛飞出事了,重复一遍,薛飞出事了!” 我顾不得什么规定了,一路呼喊着向停车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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