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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日期:2006年7月7日 编辑:cnpsy 有2521位读者读过此文 【字体:
认知研究生态学趋向及两种文化冲突的缓和

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在认知研究方面的对立依然尖锐,前者崇尚实证,以符号操作或联结主义范型将人的认知系统与物质系统类比,来建立内在的认知结构模型;后者则反对这种“还原”倾向,称其为“无人性的”心理学。其实“这种对立是不必要和有害的”,“加强认知的生态学研究可以缓和二者的对立”。 我新近研究一些文献后坚定了这种看法,因此下面从认知研究的角度考察其生态学趋向和两种文化冲突缓和的可能性。

(一)现代认知心理学面临的困境与批判

世纪更迭,反思成为一种普遍心态,这也表现在心理学内部,尤其是围绕认知心理学的是与非、成与败的思考。有趣的是,心理学诞生以来,即使是最有影响的学派也只能兴盛半个世纪左右便走向衰落。现代认知心理学的产生与发展已近半个世纪,是继续成长还是走向衰落?对此进行无偏见的审视非常重要,却也非常困难。

1.现代认知心理学内部的严重分歧

现代认知心理学常以信息加工心理学代之,如从1950年图灵在《心灵》(Mind)杂志上发表《会计算的机器和智慧》算起已有半个世纪。半个世纪中它经历了两个发展阶段:50年代至80年代中期是符号操作理论阶段,80年代中期以后是联结主义成长及信息加工心理学受到普遍质疑的阶段。第三种范型即生态学研究实际上发生于50年代、形成于60年代并悄悄地成长至今,但未受到充分重视。

符号操作范型是认知革命的先锋,来自人类认知与计算机信息加工间的类比,笼罩着正规科学的气息。这种类比理论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处于认知心理学的支配地位。但符号操作研究中普遍存在分歧。研究者在各自实验室里收集数据,对照计算机的结构建构人的认知模型。毕竟人脑不是电脑,其认知活动会受到各种偶然因素的影响,实验数据不稳定,于是各种对立的观点和模型相继出现,难以统一。值得一提的还有哲学家瑟尔把人工智能(AI)划分为“弱人工智能”和“强人工智能”:弱人工智能保留了模拟与实际之间的区别,只把计算机作为运算和检查理论的工具;强人工智能声称智力模拟就是智力。瑟尔认为强人工智能是不会成功的。强弱人工智能的划分反映了对人脑与电脑类比的不同看法,类比的同时是否看到或承认它们的本质区别。

80年代中期,联结主义的出现给信息加工心理学带来新的生机,其直接的基础是并行分布加工的发现和神经系统网络化结构的启示。联结主义把认知系统看作是简单而大量的加工单元的联结网络,网络中的单元在某一特定时刻总是处在某种激活水平上,其实际的激活水平与环境作用和其他与之联结的单元有关。联结主义反对人脑与电脑的类比,反对把心理内容表征及加工符号化,改以能量的流动及其加权运算说明认知过程,回避了符号操作理论遇到的困难,暂时缓解了认知心理学的危机。但是联结主义能否成功解决认知心理学的持续发展问题仍不能肯定,它还处在理论发展的初期,尚有一些问题值得思考:首先联结主义放弃信息表征和表征规则的概念,用生物激活模式解释信息传递及信息加工,这能否说明人在许多情况下不遵循规则的原因呢?其次,联结主义在克服了符号操作范型机械还原倾向的同时,又有陷入生物还原倾向的危险,依然摆脱不了人文主义的批判。

2.来自心理学以外的批判

认知心理学的成就无疑是显著的,但是信息加工理论的缺陷之多、问题之严重,使其招致大量批判。这些批判主要反映在对其方法论的否定。美国心理学家桑普森认为,认知心理学的“个体主义方法论把现实还原为个人认知构造活动,现实的行为被看成是个体认知操作的产物,而不是把行为看成是社会和历史构造的产物。”这一批评的合理性在于其指出认知主义只看到个体的认知现象,却没有看到个体与个体、个体与文化间的互动关系。特别是当这种个体主义方法论推动认知研究继续走向机械还原和生物还原的时候,符号操作范型和联结主义范型都采取了对意识分解的方法,人类的尊严和价值遭到严重“亵渎”,人文主义的不满迅速增长。

此外,来自后现代主义的批判也不容忽视。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科学只不过是许多意识形态中的一种。……科学家声称他们是在寻求真理,但每一位哲学家都知道真理本身就是一种虚构。”如果科学是一种虚构,那么心理学又到哪里去寻找心理现象的“客观规律”呢?认知心理学把意识分解,像“淘金”一样企图寻求本质的东西,建立人脑内部的认知模型,岂不只是一场美丽的游戏?

对于上述批判,我不完全认同。个体主义方法论存在局限性,但也对理解意识及意识的发生作出了贡献,它是一门科学走向深入的必要方法。当我们批判认知心理学“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时候,也切忌“只见森林,不见树木”。后现代主义观点明显存在一种对科学异化的不满,并因此导致一种虚无主义倾向,这种虚无主义倾向也肯定不能解决人类的幸福问题。不过上述批判确实反映了当代认知心理学研究的脱离文化、脱离现实的倾向。正因为如此,认知的生态学研究范型开始受到关注。

(二)认知研究生态学范型的发生

信息加工理论的缺点是明显的,以致有人声称当代认知主义已经失败,认知心理学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开始。我暂且不对此进行评价,要问的是:在现代认知心理学的起点有没有其他可能的选择呢?追溯到二战时期,我们注意到与信息加工认知革命同时发生的吉布生主义──吉布生的生态认知心理学。

二战期间,吉布生的任务之一就是为美国空军重新设计机舱内的仪表盘和机场跑道信号。他在试验中寻找飞行员经常使用的视觉线索,发现紧急起飞和着陆时,飞行员是在“直接发现”信号而不是在知觉中“构造”信号的心理表征。吉布生由此看到实验室中的认知心理学的不可靠性,开始转向对视觉进行生态学研究。二战结束后,认知革命向着信息加工理论方向发展,但在吉布生看来,这些研究趋向都是以假设的心理机制为前提或过分依赖于S—R分析的“病理”心理学,于是着手“酝酿与行为主义、联想主义和S—R分析作真正的根本性的决裂”。与赫布在美国心理学会发表演讲鼓吹“S—R心理学”同一年,吉布生在东部心理学会发表演讲,向刺激的概念发难。他曾提出用克分子刺激(molar stimuli)改良这一概念,但很快发现这样做毫无价值,于是完全放弃了把刺激作为心理学核心概念的观点。他看到:生理学家可以在实验动物身上施加刺激,但是,知觉心理学家不能也不应该这样做。一个有理解力的机体是主动的、有目的的观察者,他搜寻信息,而不是被动地接受刺激。于是观察者成为心理学中的主动搜寻者,不再是被动的接受者,刺激的中心地位动摇了。吉布生认为,观察者在知觉之前,不必形成关于他看到或听到什么的假设,研究者也不必预先假定某种研究对象的内部心理结构和先天能力。他重视通过观察等发现的外部现象。

取消刺激的概念,吉布生理论中刺激与反应的区分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两种活动的区分:搜索性活动(exploratory activity)和执行性活动(performatory activity)。搜索性活动是有目的地搜索信息,它取决于观察者期望获得什么信息和从环境中能够搜索到什么信息;执行性活动是实际开展的以达到某一目标的活动,这种活动需要信息对它的调节,即要利用它能够获取的关于它与环境的信息。②而要保持个体与环境的接触,最基本的认知过程就是觉察(perceiving)。

吉布生的研究虽与信息加工理论同时发生在现代认知心理学的起点,但他没有像信息加工理论者那样得到更多现代科技的支持,再加上当时科学主义思潮正处于鼎盛时期,生态学的认知研究不可能成为认知革命的主流。我们今天回头来看吉布生的工作,完全没有必要有丝毫懊恼,因为毕竟信息加工心理学积累的材料如此丰富。在批判现代认知心理学极端化还原倾向的同时,也应看到吉布生的生态学理论过于简单。我也不赞同前述的“失败论”和“错误开始论”,符号操作范型、联结主义直至现代认知科学(neuroscience)已经并将继续取得辉煌成就。只是这种成就必须与生态学的认知研究统一起来,才能全面构成现代认知心理学的框架。为此,我们需要完善生态学研究的具体方法才能推动它的发展。

(三)心理学的生态学研究方法

在当代认知心理学中,生态学的研究已经成为一种范型,这一范型直接导致认知心理学开始重新关注更具现实性的认知现象,使研究尽可能贴近人们的实际生活,减少研究情境的人为性。但是,我们也不能把研究退回到纯粹的观察,因为它的低效与当前学科的快速发展主社会需要不相适应。充分利用现代科技成果和研究方法,才能有效地开展生态学的认知研究。

1.观察法的利用

观察法是一切科学研究中的基本方法,包括偶然观察、系统观察和控制观察。偶然观察能引发研究工作、构造假设和提出问题,然后通过有计划或系统的观察,去寻求答案。当然这种系统观察要表征出研究和实验的特点来。在研究工作中,我们要将注意力引向被确信与所提问题有关的对象,有时需要进行一些有控制的观察和需要借助一些现代方法和手段,使观察便于操作、结果便于处理。完善的观察要求研究者必须注意:明确目的,了解意义;情境自然,客观进行;善于记录,便于整理。只有这样才能达到观察的目的。近二十年来观察法有了戏剧性的变化,明显表现出三个特点:观察的规则和程序越来越复杂和详细;重视信度、信度的统计分析,从而提高了观察内容及其数据的可信性;观察器材越来越现代化。从而大大提高了研究的严密性和科学性。

2.多因素实验设计与分析的运用

当代认知心理学备受责难的原因之一,是过分依赖于研究条件的控制,更多地采用单因素实验设计。但是,有的变量控制是不可能的或没有意义的,更重要的是单因素分析难以揭示多种因素、变量之间的相互关系,因而妨碍了研究结果的科学性。人的心理活动本身都是多种个体的、社会文化的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控制其中的某些因素会导致其他因素的作用发生畸变。采用多因素实验就可以尽可能少控制条件,保持情境的现实性,研究结果就具有更高的生态价值。

多因素实验设计的采用也得益于现代科技和统计方法的发展,大容量、高速度的计算机和统计软件(如SPSS),使得我们可以对大样本、多因素研究数据进行分析,以探索交织在一起的多因素间的因果关系,从而建立心理活动的概念体系。

3.准实验设计的运用

生态学认知研究强调现场性。现场研究有许多不同于实验室研究的特点,比如被试的心态较少受到人为因素的干扰,其认知活动自然发生,研究结果更接近真实,有较高的应用价值。为保证现场研究的可行并同时具有较高生态效度和科学可靠性,准实验(quasi-experiment)设计技术受到实验心理学的重视。

准实验设计,是相对于标准的实验设计而言的。标准的实验设计就是各处理组间除研究者有意改变的自变量以外的其他因素保持一致或基本相等,这样可以控制变量混淆,查明心理影响因素,保证实验具有较高的内部效度。但有些变量无法控制,如果勉强匹配和施加某种处理,会引起其他心理效应,使研究失去意义,这时就不能使用真正的实验设计,但可以借用实验设计的某些方法来计划搜集资料、获得结果,这时就可以使用准实验设计。准实验的条件控制不严格,更多的保持了研究对象活动的情境性,最明显特征是不对被试进行随机分组,往往使用现成群体作为处理组,它们之间有较大可比性,但可能不是等组的。常用的准实验设计方法有不加处理的比较组的先测—后测设计、非对等的比较组设计、重复处理实验设计和循环法设计等。

显然,生态学研究淡化理论假设、实验设计、心理机制的还原分析,强调在现场中探索心理过程的影响因素和特点,注意对生活情境中认知现象的直觉、描述和解释。

(四)生态研究的折中性及文化分裂的缓和

从信息加工理论受到责难,引起我们对生态学认知研究的关注,这是走出实验室,把心理学回归到人的生活情境的过程。虽然在现代认知心理学的起点,同时出现了信息加工和生态学的两种趋向,但前者更多地顺应了当时的科技发展,深受信息论、系统论和控制论的影响,得到计算机技术的支持,迅速取得惊人的成果,生态学的认知研究因此被冷落。应该看到,信息加工心理学是依靠严格的实验室实验取得资料的,但人的心理生活更多的是发生在实验室之外,所以,实验室研究不全面,生态学研究不可缺少。如果没有严格的实验室研究,认知心理学难以成为完善的科学,也难以对认知的内在机制进行深入研究;如果没有生态学研究,则认知心理学的成果缺乏生态意义,容易被演绎成一种学院内的构图游戏。此外,认知还需要形式逻辑的研究、数理计算的研究,一门可靠的科学既需要资料,也需要理论。在认知心理学中,生态学研究和实验室研究提供丰富的资料来源,而形式逻辑的和数理计算的研究提供有力的理论。所以,尽管当前认知心理学框架内的上述四种研究常常有互相批判,但实际上它们是互补的,都是一门完整科学必要的组成部分,都是不可缺少的。

不难看到,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在认知心理学上的对立主要在于方法论上的对立。科学主义坚持借用物理、生物、数学的,甚至是工程的和化学的方法来研究心理现象,讲究严谨的实验设计;人文主义则反对运用自然科学的严格方法,强调现象的不可分解性和意识的自觉性,强调社会文化对人的心理的影响,主张采用现场的、自然描述的方法研究人的意识。信息加工研究范式成为两者对立的焦点。而生态学研究在方法学体系上明显对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具有一种调和作用,它既强调客观实证、数理分析并在一定程度上借用实验设计的方法(即准实验方法),又强调直觉的、自然描述的和现场的研究方法。这样一来,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都可以在生态学研究方法中得到认同,在这里两者的对立可以得到缓和。

我们强调生态研究的折中性,并不只是说它调和了心理学中的文化分裂,还在于它作为一个研究趋向,成为认知心理学的一个必要范型,并且它不完全排斥现有认知研究的其他范型。我认为心理学史研究应尽可能避免非此即彼的极端批判主义,我们不能因为强调生态学研究就彻底否定信息加工理论和其他有关理论。我们看到,如果生态学研究的主要目的是对心理生活进行直观描述的话,那就是“知其然”;而信息加工中有关心理机制的研究就是“知其所以然”,两者的关系不是排斥的而是相互依存的。再从一定意义上说,现有的符号操作范型、联结主义研究也都具有生态性,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研究情境,它总是研究对象当时所处的一种“情境”,而研究的认知现象也就是被试在这种情境中实际发生的,也具有生态性,只不过要防止把这种研究结果随意推广。其实神经科学研究也具有生态性,因为神经科学要研究人在某种活动中的脑激活模式,这也是某种情境中实在发生的。当然,这里有一个问题需要思考:神经系统的生理激活模式与特定的认知过程有对应关系的话,那么何为因、何为果呢?

当现代认知心理学走出信息加工理论的狭隘空间以后,未来如何发展呢?我个人提出三点看法。

第一,信息加工研究在已有丰富资料的基础上依然向前推进,因为在这种趋势中一方面虽然矛盾重重,但这些矛盾也在不断被解决,另一方面新理论和新证据不断涌现,尽管备受批判,却依然没有停滞的意思,而且联结主义趋向正在积累越来越多崭新的资料。

第二,生态学研究则吸引越来越多的心理学家为三个主要目的而努力。(1)社会生活本身要求认知心理学解决现实问题。心理学研究须更多地走出实验室,获得大量心理生活的现实资料,以检验、改良和应用心理学理论。(2)缓和两种文化的对立与冲突,因为人文主义在批判中指出,认知革命中过分科学化倾向确实存在,生态学研究中努力恢复心理学对象人性的整体、认知的整体是必要和有价值的。(3)消除学科发展的不平衡性。既然生态学研究和实验室研究是认知心理学的两个资料源,但它们的成果却极不平衡,所以认知理论严重缺乏解释效度。为建立比较完善的认知心理学,必须加强认知的生态学研究。

第三,在整个认知科学领域,认知神经科学将在21世纪获得快速发展,这除了与当前科技发展提供了有效的研究手段有关外,还与这一研究有可能使我们真正地揭示心理的内在机制而不是猜测其内在机制的光辉前景有关。

总的看来,认知心理学将会走向更综合的道路,将集结来自于心理学、哲学、人类学、生物学、语言学、神经科学、计算机科学和数学等多个学科的专家,并由于其中生态学研究的加强,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对立趋向缓和,并逐渐走向融合,去营造一个统一的认知科学,直至建立一个统一的心理学。

《西方心理学研究新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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