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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日期:2006年6月8日 出处:中安读书 作者:徐兆寿 编辑:cnpsy 有4221位读者读过此文 【字体:
《非常日记》第八章(一)
 
                   
 
 
 

  1998年10月20日 晴

  学校举行了第一次毕业生就业大会,系上给我们读了相关的文件。大家都感到前途茫茫。企业不能去,事业单位都说没有编制,不愿意要我们。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三资企业和一些名牌产业。家庭背景好的同学可能出路会好一些,像我这样的人就无路可走了。父亲是绝对帮不了我。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帮我。我可怜的“表姐”曾经说,在我毕业的时候要帮我一把,现在也成了一句空话。我决定考研究生。我曾经就这个问题和父亲讨论过很多次,他都不大情愿。他希望我早日毕业,回到小县城去,一方面帮弟弟读完书,另一方面还可以帮助家里。我也曾经想过在那里的政府部门谋一个职,但我从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回到那座破烂的小县城。我的外语很好,专业课本来也不错,现在只要再好好复习一下,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10月22日 阴

  无产者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安祺的姑娘,是广州一家公司的职员,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他们在网上已经聊天很久了。这些天以来,他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职业,只一心想着那个安祺儿,所以只有他心情很好。这对无产者来说,是革命性的事件,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今天,他高兴地对蓝调说:“她给我发照片了。”“没有打印下来吗?”“打印太贵了。”

  下午,我们都觉得有意思,就一起去网吧看无产者的安祺儿。下载了很长时间,我们才看到她的真面目。不算很漂亮,但一看就是那种让人静心闭气、羞花遮月的姑娘。不过,我们都觉得可能是骗局。蓝调说,很可能是把那个明星的照片给发过来了。无产者说,也许吧。他尽管这样说着,还是很高兴。我也上了一会儿网,虽然网速很慢,但上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还真有意思。蓝调坏悻悻地给我打开了一个色情网站,正要看,过来了一个人,我不好意思地赶紧关了页面。蓝调说,晚上我们再来看吧,那时候人少。晚上,蓝调、无产者和我又来到网吧。蓝调似乎知道我要看什么,给我把下午的那个网站打开了。我心惊肉跳地看着,一面害怕别人看着。蓝调安慰我说,别怕,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说你呢。实际上都是一张张图片。大部分是男人和女人的裸体照片,有身体局部的特写。我看到有很多是女人的阴部的照片,就感到血液盖过了头顶。我一张张地仔细地看着,联想起生活中的几个女人。夜里做梦,还在看那些照片。

  10月23日 晴

  大部分人还是实习,我的课因为上完了,现在无事可做,只好去图书馆。图书馆里坐着很多女生。我不由地又想起了昨晚上的情景,只觉得自己的脸红了。可是到了晚上,经蓝调一叫,我又去了。我可能有窥阴癖。有窥阴癖的人并不是我一个,似乎我们宿舍里的人都有,比如大家一起去上网,我发现他们和我一样,看的最多的也是女人的那里。鲁迅讲过一个故事,这是郁达夫给唐弢讲的,唐弢又拿来说给大家的,说是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临死前怎么也闭不上眼,徒弟们就问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绕了半天,老和尚说是这一生没有见过女人的阴户。徒弟们商量了半天,就去找来个妓女,等妓女把裤子脱掉后,老和尚一笑,说原来跟小尼姑的一模一样。从这个笑话的传播形式来看,天底下的男人大抵跟我一样,都有那样的癖好。

  10月24日 晴

  无产者沉默的生活终于出了彩。他说他要去趟广州。我们都觉得他疯了。蓝调也嘲笑他。他说他必须得去见见她,否定他无法再生活下去了。程一涛在市里一家报社实习,今天也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支持无产者,他说:“去就去罢,干嘛啊!人生如果不做出些荒唐的事来,还有什么意义?”大家经程一涛这么一说,也开始支持无产者。说走就走,无产者开始收拾行李。后来,他又说,他必须先给人家发一个电子邮件,约一个地点。程一涛就说,约什么啊,你就去她的公司找她。如果真有这个人的话,就给她一个惊喜,如果不是,一看便知是不是上当了。程一涛还说,一定要买一大束很漂亮的玫瑰花,当着众人的面送给她。我们出谋划策,隆重地包装无产者。晚上,我们给无产者壮行。胖长老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等他一走,我们都沉默了。谁都没想到无产者会是这样一个情种,而且是一个有巨大勇气的情种。

  10月28日 阴

  我不敢再去网吧了。一则是上网费很贵,我付不起;二则是我在上了几次色情网站后发现,现在网上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好,加之我又不喜欢聊天。我还是把大部分时间泡在图书馆里。读书是我的爱好,也是我生活中唯一的活动。三年多来,我不知道自己读了多少书。西方的神话、宗教、哲学和文学方面的书,只要能找到的,我几乎都读完了。倒是中国的古典文学读的很少,大概是因为课堂上学得太枯躁有了逆反心理吧,反而是古典哲学倒是都读完了。说真的,很多东西我根本就读不懂,只能读个大略。在阅读中,我更加沉默了。自从表姐去世,我的内心更空茫了。

  我一直在想,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不知道别的同学想不想这些问题,可是我一直在想。我想,假如我能把这个问题想清楚,我就很幸福了。但是,读了那么多书,也没有发现真理的影子。我发现的,不是人生的意义,而是人生的无意义。莱蒙托夫写得多好啊,他说:不,我不是拜伦,是另一个未成名的命运选中的人同他一样,是人世的逐客

  10月31日 晴

  无产者一脸幸福地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说:“我回来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无产者的暴发。蓝调问:“见着了吗?”“见着了。”“是男的还是女的?”“肯定是女的。”“是照片上的那个女的?”“当然了。”接着,无产者兴致勃勃地给我们讲了他们见面的经过。他一下火车,先是买了束很便宜但很好看的玫瑰,用厚厚的纸包上,就打车直奔安祺儿的公司。到公司里一问有没有一个叫宁馨的女孩儿,说有。宁馨是安祺儿的真名。

  他来到安祺儿的办公桌前,心就跳了起来。那时候,他倒反而不敢喊她的名字了。他突然想回去,因为她实在太美丽了。他就那样站着,一个女孩儿过来问他:“先生,你找谁?”“我,我,我找安祺儿。”“对不起,这儿没有你找的人。”这时,安祺儿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无产者。无产者冲她笑着。然后,无产者红着脸把厚厚的纸打开,露出那束鲜艳的玫瑰花。所有的人都站起来看着这个北方来的傻小子。就这样,那个叫宁馨的姑娘被无产者的举动征服了。无产者告诉我们,在打开那束鲜花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好玩和害羞。说实话,他也只是一时冲动,来看看一个在虚拟世界里的存在在现实世界中是虚拟的还是真实的。他成功了。

  11月5日 晴

  无产者的故事被程一涛隐姓埋名地在报纸上登了出来。无产者自己看了后,也觉得事情有点儿玄。他摇着头,说:“这事儿是我做的吗?”是啊,我们也想问:这事儿是一直沉默无语的无产者做的吗?

  11月8日 晴

  研究生考试已经开始报名了。我报了名,没有给父亲写信,我认为现在没必要。瘦长老也报了名。他和我一样,才前途没有任何信心,只好逃避了。实际上,我们对学习厌恶透顶。

  11月15日 晴

  现在,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组的教育实习也已经结束。其他人还要实习,直到这学期结束。我正好复习。我非常厌恶政治。尤其是那些似是而非的选择题。哲学就是哲学,每个人都可能会有自己的理解,可是却偏偏有正确答案。不但有正确答案,还要抠字眼。我只好背诵。能背诵的是哲学吗?一种强烈的无意义感涌上心头,但是,只要活着,就得强行按下这无意义,从头脑里找出些意义。实际上,应该是从肉体里找一些意义,因为它还不想死。

  11月20日 晴

  今天,久已不闻的林眠一案又出新闻。在高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中,法院认为,学校有明文规定,学生在入学时都接受过此方面的教育,但故意违反此规定,应该受到处罚。林眠败北。

  11月21日 晴

  学校的主页刚刚建立不久,页面的制作看上去非常地粗糙。师生们就不满意了,批评之语长达十几页。当然批评的刚开始是页面,后来就是整个网络的建设,才后面就是整个学校的事情了。林眠败北后,学生就在网上骂学校了。甚至有一个学生责令现任校长应该赶快下台,否则就去南面那个垃圾场里碰死算了,如果不下台,也不去死,就好好地听听学生们的意见和建议。这则批评可以说是损到了极点。

  11月24日 晴

  网上的一篇文章又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它说北方大学这所名牌大学现在彻底地要完蛋了,原因是它的管理跟不上。文章写得非常生动有趣。它说,在学生区通往学生食堂的路上,有一尊形同蘑菇状的小小雕塑,已经立在那里整整两天了。学生们每天都要拿着饭盒远远地瞻仰它两次,然后逃之夭夭。可是,就是这样一尊雕塑仿佛没有人去管理,任凭它在这里流光溢彩。文章写得很长,应该说很有文采,可是没有说它是什么东西。另一篇文章很显然是另一个人写的,它道破实情,原来是一堆粪便。这一下,学校热闹起来了。有一个人发言,认为这尊“雕像”的“确立”,证明了北方大学学生素质的极端低下,而它的“管理不善”也证明了北方大学领导层的无能。有人建议校长应该给学生道歉。有人则干脆认为现在的校长应该立即下台。一时间,校园里好像大家都在议论着这事,大有风起云涌大战在即之感。

11月25日 晴

  看样子,学校管理层是不怎么上网的。直到今天,才有人在网上说,那尊雕像被移走了。一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11月30日 阴

  最近,报纸上出现另一种言论,认为现在的大学生的道德素质滑坡很大,学校应该在这方面加强管理和引导,对大学生的不良性行为应该严厉制止。连续有好几位教授属名发表此方面的观点。但是,没几天,很多人又回击这种观点,认为这种观点极端陈腐,与我国的法制化和高校管理社会化的进程相悖,而且,持此种观点的人根本就不了解现在的大学生的生活状况和心理、思想状况。批评之声不绝于耳。特别是在网上,这种批评简直犹如捅了马蜂窝,不但大学生在痛骂,就是中学生也竖起了笔。

  实际上是两代人生活道德观念的冲突。紧接着,各大媒体纷纷把这一现象又往热里炒。他们刊登了很多关于大学生同居生活的报道,还有大学生自己的观点。一些批评家认为,这一问题已经不是学校能解决的,应该是全社会来解决的问题。他们呼吁,应该尽快出台此方面的立法,把学校从尴尬的处境中解脱出来。但是,此论点刚刚发表,又有一些人回击,认为如果学校在此方面摆脱出来,谁来育人呢?好在这种争论给校方给了一些间接的支持。不论怎么样,人们开始认为这一问题带有普遍的社会性,已经不是学校能解决的了。

  12月10日 阴

  学校根据高级人民法院的判决,决定给林眠颁发肄业证。林眠在接到学校的通知后,立即发表申明,拒绝学校给她发给肄业证。同时,林眠还发表申明,她永远拒绝学校的任何证书,即使是大学毕业证。这一申明又增加了她的影响力。因为不久之后,在《中华学子》杂志上,发表了全国各地的大学生支持林眠的文章。林眠的照片被各个网站发在最显要的位置上,林眠彻底成了一位公众人物。

  12月15日 晴

  自从举办了那次摇滚音乐会后,马飞重新组织了他的乐队。看到程一涛开办网站后,他又有了新的想法,并且着手干起来。不久,一个介绍和评论摇滚音乐的网站开通了。马飞天天泡在里头,现在他才感到时间已经被他白白地浪费了。

  12月18日 晴

  既感觉浪费了全部的时光又无能为力的是我和胖长老。胖长老在床上睡了四年,外语到现在还是个问题,最要命的是,他在一家企业里实习,原想将来在那里混口饭吃,可是,他在实习中暴露了他的致使的缺点:懒,人家似乎已经不决定要他了。现在他也不想再到那里去实习了,想换一个单位,可一时又找不到。我可能是大学里浪费最彻底的人。既没像马飞那样谈过女朋友,又没像逍遥派那样深交过同性朋友;既没有程一涛、马飞那样轰轰烈烈的行为,也没有他们那样壮丽的志向;既不引人注意,又不惹人讨厌;既没有学富五车,又没有出众的才华。瘦长老总算谈了一次漫长的恋爱,蓝调也总算是有情可待,白领也没有闲着,就是无产者也冲动了一次,浪漫了一次。只有我,一片空白。我从来都是个局外人。

  12月20日 阴有小雪

  离考试还有不多时日了。弟弟给我打来电话,让我给他买一本书。在医学院门口的图书超市里买了书,正准备回时,我看见迎面走来一位女生,觉得面熟,仔细一看,原来她有几分像我的“表姐”。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亲近她。于是我故伎重演。我走到她跟前,跟她说我乡下的妹妹昨天来看我,没有袜子,而我又没钱给她买,想问她要一双袜子。她听了很慷慨,说可以,让我跟她到她宿舍去。我说不好意思到她宿舍去,希望她把现在穿的这双给我。她犹豫了好一阵,还是觉得很好玩,就给了我。我发现,她为她的慷慨而高兴。这大概是我第五次问女生要袜子了。每次都很成功。我把它们都存在我的箱子里,没有别人的时候,我就悄悄地拿出来看着,想着她们的样子,就仿佛和她们亲近过了一样。

  1999年1月12日 小雪

  上午考的是政治。我什么都会,但又什么都不懂。我明明对这一切充满了质疑,但我还是拼命地答着。一生中,有多少这样的经历啊!为什么非要这样呢?难道仅仅是为了生存?仿佛不仅仅是。为了自由?更不是。我答着答着,一种无意义感突然涌上心头。我不愿意再答了,忽然间想写诗。我便开始构思。当我写下前面两句时,监考老师拿起了我的卷子问我:“你这是在干什么?”我慌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的。他不相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写的两句诗,说:“赶紧答题。”我痛苦地答着。很快我就答完了。我不想再看第二遍,马上交了卷。下午考的是英语。我又一次感到了它的无意义。但我已经不像上午那样强烈了。我坚持把它答完了。

  1月14日 小雪

  几天来,只要我一看到卷子上的题,就发现其实我一切都会,尤其是专业考试题,而且大都有我自己的理解,可是我不能按我的想法答卷。往往在这时候,我就感到一切都在失去它原有的意义,一切都在改变着它的本色,一切都变得虚假起来。我多次有要写诗的冲动,但都克制住了。

  1月15日 晴

  终于考完了。一阵轻松。几天来连续折磨我的生活无意义感也似乎随着这件事的停止而停止了。一件大事终于做完了,成功与否已经不是自己能评判的了。我准备回家,但似乎又无家可归。父亲和弟弟生活的地方不是我现在生命中需要的家,那只是一个象征而已。生命中真正的家在哪儿呢?多少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它。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整个楼里也没有几个人。

  寒假没有暑假热闹,大家都回家过年去了。刚考完试的同学也在今天下午都纷纷回去了。这儿只是个驿站。不错,大学也不过是座人生的驿站。我不能回家,我得寻找生命中的家。可是,到那儿去找呢?一直以来,我常常有一种冲动,把我的感受写成小说。今天,这种冲动尤其强烈,我决定在这个假期写部小说。只有这种精神活动,才能暂时地安慰我空虚的灵魂。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撒谎说学校派我看宿舍,这个假期就不回家了。父亲问我,春节总得回家过年吧?我说可能回不去。他问我要不要钱,我说不要。

  1月16日 小雪

  我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得写些什么,最好是部小说。可是写什么呢?我不知道。书也看不下去。一天就这样在一种混乱的思绪中度过。

  1月17日 小雪

  早上醒来,我发现诺大的一个楼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仍然不知道自己该写些什么,心里一片空虚。我想起自己这三年半时间,除了读书,就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再就是为自己的情欲而烦恼,除了这些,再没有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事。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心里一片空虚,空虚得叫人生痛。我一直就这样躺着,任凭思绪像窗外的雪花随风飘逝着。而我的眼泪,一直流着。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流泪。

  1月18日 晴

  我受程一涛早期的影响而一直悄悄地写诗的,但他从来没有关注过我。我看了看他的书橱里,有一本卢梭的《忏悔录》,便翻开来看。过去我也翻过,但一直是在图书馆里,每次只看到一点点就要上课去,或者就是图书馆要关门,现在才有机会把它细细地揣摸。在《忏悔录》里,卢梭怀着巨大的勇气用刀把自己一段一段地解剖给世人看。他这样做为什么呢?为成为一个作家或哲学家?不,他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功利的人。那么,他这样为什么呢?为了真理,为了认识自己。是的,最重要的是认识自己,从自我的深渊里把自己打捞上来,把自我的精神从重重道德和世俗的包围中解放出来。卢梭因此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受到卢梭的影响,我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把我所经历的一切内心的痛苦,特别是情欲的痛苦与思考写出来。

  它也许可以让我真正地认识自己,并把自己从自卑、痛苦、空虚的境地中解救出来。我把从进入大学以来写的日记拿出来仔细地看着。三年半来,我一直坚持每天都写一页,一共写了十五本日记,每本大约都在五万字左右。我一页一页地翻着。不翻则已,一翻真把我吓了一跳。我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里竟然发生那么多的事,没想到我的情感是那样丰富。我初算了一下,在我三年半的日记里,至少有十五个女性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这也使我悲哀。宿舍里别的同学一直在谈恋爱,只有我和另一个同学从来都无爱可谈。那一个同学跟我一样,都是那种默默无闻的人,可能和我一样,内心里一直在和自己搏斗着,内心里也藏着一个秘密。我郑重在纸上写下小说的题目:《青春忏悔录》。

1月20日 晴

  写作有一种奇特的疗效。当你写下你的痛苦时,好像你就把这痛苦从心里挖了出来,给了世界。你的痛苦便会减轻。写作实际上是一种与自我面对的方式,是勇气的再现,是要从自我内心里发现一个新的我来。仿佛过去的那个我已经死了,而新我开始了。人生就是这种不断的死亡与新生连接起来的。这大概就是作家之所以睿智的缘故吧!

  1月22日 晴

  好几天了,才写了不过十几页,而且越写越觉得我自己没有忏悔的能力,因为我至今不知道哪些是真正有价值的,哪些是无价值的。我只有好恶的感受,却没有判断的能力。还有,我本打算只是把我大学时候的感受和所见所闻写下来,并没有想到还要把我童年、少年时候的事情也拉出来。所以写着写着,就发现不对路了。我只好把《青春忏悔录》改为《非常日记》。这个题目似乎更适合我的写作。我的很多日记就可以直接用上。有一些只要作稍稍改动就可以了。

  1月27日 晴转多云,有风

  今天是除夕。看楼门的老大妈在下午时来找过我,问我怎么过年。我笑了笑说,写小说。她嗔道:“别写了。大过年的,就要和家人团聚,要吃饺子,还要熬夜,不能做针线活什么的,包括你这个写小说之类的,老人们说,若是过年时还要做这些活,那么来年你一定很忙,有做不完的活。”她走后,我突然觉得写不下去了。正好弟弟打来电话,说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又不说话,很凄凉,他们都嫌我不回家。我的心里难过极了。

  过去过年,我们家里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三个人就有话说了。父亲总是要听一听我在大学里的事,弟弟也爱听,或者就是我和弟弟在那里互相抬扛,谁也不让谁,父亲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干着他自己的活。大年三十下午,我写好对联,弟弟给我拿着,两个人一边唱着歌,一边贴上去。父亲在准备去给祖先上坟的东西。等我们都贴好了,父亲就吆喝着,父子三人一前一后走着到三里外的祖坟上去烧纸、叩头、祷告。那是父亲最爱做的事。我们一路上会碰到很多人,有些是我认识的,有些是我不认识的。人们总是会称赞我,因为我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学本科生,而且还在名牌大学。父亲一路上会自豪地给人们说,我是他儿子,在哪里读书,毕业后要干什么。仿佛大学是他上的,与我没什么干系。

  我真恨不得马上就回去,可是我又惦记着我的小说。晚上,我正爬格子,突然一声炮响,我往窗外一看,是人们开始放烟花了。尽管国家三令五申地不允许人们在大城市里放鞭炮,但人们还是偷偷地放着。我又想起在家里过年的情景。虽然家里很穷,但父亲总要生出些办法,买来很多鞭炮,让我和弟弟燃放。有时,他也高兴,用烟头点燃鞭炮,拿在手里让它炸响。他似乎并不怕。我和弟弟都很佩服他。再早些时候,母亲还在世时,会给我们包很多饺子,我们全家四口人围坐在炕上,说说笑笑,好不幸福。母亲去世的前一年,父亲还抱来一台二手十四英寸的黑白小电视,我们全家人围坐在炕上,一直看着所有的节目都演完了,才各自睡去。可是,现在……我的泪水又流出来了。我索性躺在床上,拉灭了灯,让泪水大股大股地流。

  2月5日 晴转多云

  从过年那一天起,我每天早上一醒来,都忍不住想流泪。我还发现写作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容易使人为自己伤感。如果不写作,我就不能回忆,就不知道过去的人生是怎么回事。人的一生太匆忙,当时根本来不及细想。只有人老了的时候,才可能慢慢地一件件地细想,但一切已经晚了。只有写作的人,和那些哲人,才可能在未老之前,把人生提前琢磨一遍。所以,写作的目的不是为了一时之利,也不是为了千古之名,而是为了自己。

  2月6日 晴

  今天,终于写到“表姐”了。我把箱子打开,一件件地看着我在这几年里“收集”的东西。除了她的内裤和林眠的内裤外,其余的全是我叫不上名字的女孩子的袜子,或贴身的衣服。我爱她们,但她们都不知道。即使她们知道了我爱着她们,她们又会爱我吗?“表姐”不是知道吗?又怎么样呢?她们都不会爱我。我在她们的心里只是一只不起眼的丑小鸭,甚至是丑陋的癞蛤蟆,而她们都是天鹅。我们永远都是天地悬隔,天生两极。一想到这些,我就有些恨她们。我恨这个不义的世界。谁说天地公道?天地的公道在哪里?

  2月10日 晴转多云

  在写作中,我越来越发现,我爱的女人除了漂亮,还有另一个特点,就是长得像“表姐”。不错,自从失去了她,我每看到一个有点像她的女人,就会情不自禁地去接近她,问她要脚上穿的袜子。如果不写作,我似乎永远也发现不了自己的这些心理隐情。

  2月16日 晴

  又开学了。可我的小说仅仅写了一半。宿舍里的同学问我寒假都干了些什么,我说,看书。他们都笑了笑,不再问我了。大概他们都相信我的话,都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除了看书,还能做什么呢?我不能告诉他们我写小说的事。否则他们会笑死。

  2月18日 晴转多云,有沙尘暴

  从一开学,我就每天晚上都去上自习,爬在桌子上写小说。写作使我进一步认识了自己。我渐渐觉得自己有心理毛病,准确地说有心理疾病。在写作中,我特别愿意写的就是性行为,而且特别愿意在这方面编各种各样的情节和奇特的性心理。这似乎是我自己的需求,因为在这种幻想中,我满足了。满足了的不仅仅是性的渴求,还有性的好奇。但我一直不知道女人有些什么行为,虽然我和表姐有过一次经历,但它太快,我几乎没有什么体验,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已记不清那晚的情景了,甚至在很多时候我一直怀疑:我们真的有过那么一次吗?在那黑夜里,我的惊惧大过了一切。

  所以到现在为至,我仍然对女人一无所知。除了我所看到的那些没有任何隐秘性的行为外,她们还有一些什么神秘莫测的心理和行为呢?她们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对男人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是不是也像我们男孩子一样手淫呢?是不是也会有像我一样的对男人用过的东西有一种特殊的好奇?我不知道。我几乎很少和女性来往,实际上,我和男性的来往也少得可怜。我们斜对面的楼上住的全是女生,所以很多男生都买了望远镜,在适当的时候拿来偷看女生宿舍的情景。我总是捱不上。只有到了周末,或者宿舍里没人的时候,我才能拿它来解解馋。但女生们一般都把窗帘拉着,我们很难看到什么,即使看到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行为。她们脱衣服的时候一般都会把窗帘适时地拉上。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地方是怎么也拉不上窗帘的,卫生间。女生厕所是一个谜。

  2月20日 晴

  学校里有一个很惹眼的女孩子,非常漂亮,打扮也很时尚。她每天都从路上走过时,就会有男生在楼上冲她吹口哨。她充而不闻、不惊不慌地独自走着。她总是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也一直是抱着书。我注意到她就住在我们楼上,二楼。今天上午,因为没课,就到体育楼去写小说。因为那幢楼上没有多少人学习,座位大半都空着。写着写着,就发现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于是只好回宿舍。刚走到二楼,就发现那时尚女生去了女厕所。我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也去了旁边的男厕所。楼道里大概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注意到她方便的位置。我在男厕所里等到她走了,就赶紧出来,看到她远去,我进了女厕所。在那里,我看到,除了一些女人专用的卫生巾和女人身上的血迹外,其余的跟男人的都差不多。

  我到时尚女生方便过的那个隔断里紧张地看了看,发现有她刚刚留下的手纸。我突然动了一个念头,然后就快快地把那手纸拿上闻了闻,赶紧装在裤兜里跑了出来。我发现楼道里只有我一个人,再没有别人。我悄悄地拿出那张手纸来,看了看,几乎是干净的,又闻了闻,有她的体臭。我几乎晕了过去。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是从“表姐”的内裤开始,我特别爱闻女人的体味,特别是她们的体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我心里十分地紧张,生怕刚才的行为被别人看见。我真的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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