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新京报》的“好逑”版出了第一百期了,这是一个深受单身男女关注的栏目,我们出了纪念特刊。
我负责采访专家,从各个角度来分析都市大龄单身男女的婚恋问题。 我采访了李银河、王海鸰和李子勋三个人。 其中,李银河是我最尊重的一位性学者,她号召人们尤其是女人,尊重和享受自己的身体;王海鸰最和蔼,最健谈,特别适合做闺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采访几乎就是有趣的瞎聊天,我猜她身边一定有很多年轻出色的女性朋友;李子勋是我最最喜欢的心理学家,从早上10点到晚上8点,我打了三遍电话,他一直拒绝,最后一次,他说,你怎么还没找别的心理专家啊。而我非常坚持,我一定得采访你。不是因为我的职业执着,而是因为我太喜欢他在《心里访谈》中的从容、关怀、理解和专业的态度,绝对不能放弃这次机会。他无奈答应了,然而他说的真好,仿佛充分准备过一样,冷静、清晰、丝丝入扣、充满理性的关怀。连不喜欢他的编辑看了采访稿,也喜欢上他了。 在中国,在城市,尤其是北京、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大龄单身人士再次成为一个话题,一个焦点,甚至说是一个噱头,从而备受坊间关注。而另一方面,婚龄延迟和非婚生活又成为国际人类生活方式的主导。对于这种普遍存在的现状以及众多当事人的心理状态,记者分别从心理、社会学、两性婚恋等候方面采访了国内专家,来探讨这样一个既传统又新潮的社会热点。 “您如何看待当前中国大城市的大龄单身人群问题?” 对于这个提法,中日友好医院心理学临床主 去年年底,美国做过一个重要的社会调查,16岁以上生活在婚姻之外的人占51%,破天荒首次超过了婚姻内的人,于是宣告“非婚时代”到来,婚姻生活已经不代表社会存在方式的主流。 然而在国内,一方面,婚龄推迟代表了人类发展的潮流,另一方面,对当事人来说,又充满了切身的焦虑和压力。尤其是二十八九岁的单身都市女性,这个黄金年龄段被成为“圣诞前夜的蛋糕”,销路虽好,即将过期。 实际上,这些27-40岁的单身人群也各有不同,一部分生活活跃,虽然也有恨嫁恨娶的心理压力,但不缺乏爱情或者性伙伴;而另一部分则真的生活在封闭和孤独中,他们有些人甚至没有真正谈过恋爱。 当我们对这些单身群体抱以过度关注和关怀时,心理和社会学专家却持以更平和、更冷静、更长远的态度,将之视为一种代表人类进步的潮流和现象,并更多强调与之相应的社会文化多样化程度。对于我们所描述的一些采访对象的具体困扰和心理障碍,他们认为那只是个体心理问题,比如畏惧婚姻、莫名排斥异性、独身主义等,需要单独解决。 但是,无论是李子勋、李银河还是王海鸰,他们最后都想提醒那些急切渴望步入婚姻的大龄未婚人士:婚姻不是解决一切的灵丹妙药,不要对婚姻抱有太大的妄想,当你进入婚姻生活,将会遇到更多更难的问题。 (中日友好医院心理学临床主 记:从心理学角度,你怎样看待目前都市人的晚婚状况? 李:结婚延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倾向,婚龄从过去十五、六岁,推迟到现在二十八、九甚至三十岁,从心理学来说,这种晚婚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一个人从离开父母到婚育之间,大约需要10-15年的成熟期,来脱离原来家庭,独立生活,追求自我,以及建立成熟的人际网络。而过去人们结婚时,其实并没有完成这个成熟期。 记:这个成熟期很重要吗? 李:在美国,年轻人从18岁离家到35岁结婚,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慢慢培养自己的生存能力,社会适应性,中间他们通过恋爱同居,熟悉两性相处,了解生活,最重要的是当他们决定结婚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而不是因为害怕孤独,才投入对方的怀抱。 记:女性也需要如此漫长的成熟期吗? 李:30岁左右的女人逐渐完善自我,不依赖男人,也不逃避孤独,此时他们走入婚姻已身心成熟。而且,当她们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就不会惧怕分离,面对婚姻问题,反而心平气和。总之,晚婚是利大于弊,不过出于生育考虑,女性35岁之前,为最佳婚龄。 记:为什么很多大龄未婚人士感到焦虑呢? 李:这种心理焦虑,往往不是来自内心世界,而是外界环境,是社会文化内化的结果。当别人认为你是怪胎,你自己便真的会陷入这种困境,心理学上叫做投射性认同,将外界的价值体系无意识内化到内心。所以,我认为这种心理麻烦是文化现象,并不是真实的烦恼。 记:所以说,都市大龄未婚青年的压力实际上是社会造成来的? 李:这是相对高速发展的经济,文化相对滞后的表现。我们在评价一个人时,应该更注重他的感受,比如是否自由、快乐,而不是社会价值。我们的社会需要多重文化导向,而不是单一的评价,人们应该选择自己的存在方式。 记:那么究竟应该怎么看待都市晚婚现象? 李:晚婚是人类发展的一个潮流,而不是一个问题。 王海鸰:女人是否该“下嫁”,要权衡对幸福感觉的要求 (著名作家、编剧) 记:你创作方向多关于婚恋,是否关注过都市“剩女”? 王:我身边很多年轻朋友就是“剩女”。 记:你觉得她们焦虑吗? 王:当然焦虑了,我当年也是35岁才嫁出去,也非常焦虑。幸好,我的父母不给我施加压力,即使如此,来自内心和环境的压力也很大。 记:你觉得哪个年龄段的单身女性最焦虑呢? 王:二十八九是未婚女性最焦虑的时期,过了30岁反而好了,有句话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嘛,呵呵。 记:为什么女人会剩下呢? 王:虽然我们讲男女平等,但是现实世界对男女从来是不公平的,男人活着的主动性,永远要比女人大。婚姻讲究男才女貌,女人最美的阶段就是20岁出头,这很残酷。 记:剩女之所以剩下,是她们条件太高了吗? 王:其实条件并不高,只是要个比自己好点的男人,不肯低就。 记:你当初也是不肯低就吗? 王:是的,我不愿意降低自己的标准。 记:你认为她们是否应该适时的降低一下标准? 王:权衡你对幸福感觉的要求,如果低就嫁人,你感到幸福,那没问题;如果开始一段不情愿的婚姻,让你感到痛苦,那宁可忍受单身的孤独。 记:七十年代生的女人在婚姻方面很尴尬。 王:是的,东方文化习惯男大女小,七十年代出生的女人受新思想影响,追求事业独立,当她们决定结婚时,同龄男人多选择八十年代生的女孩,而六十年代男人早已结婚,即使离婚他们也更倾向于低龄女性。 记:单身女性遇到很多问题,她们把结婚看作解决一切的救命稻草。 王:不要对婚姻抱有太大希望,想一想,与一个陌生男人磨合,需要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比单身时面临的少。 记:女人怎样才能获得幸福? 王:对男人要有胸怀,有智慧,只有真糊涂和装糊涂的女人才幸福,后者是大智若愚。最怕那些聪明透彻的女人,她们不肯糊涂,两边不靠。 记:你觉得单身女性最大的焦虑是什么? 王:孤独,尤其是逢年过节,好像被抛弃了一样,我认识很多单身朋友,他们无处可去,约在一起,互相取暖。 李银河:社会和媒体可以关注,但是不要妄加评论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著名社会性学家) 记:据调查,目前美国单身状况比中国还严重,他们面临的压力与国内大龄未婚者一样吗? 李:当然不同,在美国单身是强势群体,你身边都是同样的人,你感觉很正常;而在中国,你就变成少数群体,可能被认为“怪胎”——常态和非常态的压力完全不同。 记:大龄单身群体的焦虑来自什么? 李:他们追求一种固定生活模式,渴望结婚,却又没能自然实现,就会焦虑。 记:缺少稳定的性生活是这个单身群体的重点问题? 李:这个群体有的没性,有的有性,有的甚至还很活跃,但是对于中国人尤其是女性来说,性不是最重点的问题,压力还是来自孤独感。 记:你认为应该怎样消除这种焦虑呢? 李:培养其兴趣爱好,追求其他的东西,并且积极投入的生活和交际。 记:目前,女性单身问题尤其显著,你曾经做过《中国女性的感情与性》的调查,谈到过这个问题。 李:不过我近期对此没再做调查,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大龄单身问题主要是生活经历造成的,比如上山下乡耽搁了。现在很多女性甚至是优秀女性单身,可能一方面跟“甲女配丁男”的说法有关,另一方面这个时期的中国男人开始有钱,他们渴望找更小年龄的女性。但是,中国现状依然是“男多女少”,如果女性调整标准,还是可以解决的。 记:目前都市的单身人士中,一部分生活多姿多彩,属于“伪单身”;还有一部分的确很封闭,甚至没谈过恋爱。 李:他们需要投入精力去学习谈恋爱,至少通过看爱情电影、小说学习。 记:最近几场大型相亲活动,很多父母出面,成为当代的新噱头。 李:父母代相亲甚至引起了国外记者的关注,其实这是一种传统的变种,依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不过媒妁也被父母兼任了。 记:社会包括媒体给予这个群体的关注太多,你认为是否增加他们的压力? 李:可以关注,可以报道,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不要妄加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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